半月談記者 張玉潔

莽莽武陵山脈腹地，有一個純苗族聚居村——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縣十八洞村。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這里提出了“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分類指導、精準扶貧”的指導方針。從那一刻開始，中國脫貧攻堅進入以“精準”為特征的新階段。十八洞村也因此成為決戰(zhàn)決勝脫貧攻堅的重要地標。

龍先蘭在十八洞村一處蜜源點查看蜂巢 陳澤國 攝

號角吹響

十八洞村全村239戶946人，2013年人均純收入為1668元，村里青壯勞動力大都前往江浙一帶打工，是湘西遠近聞名的貧困村。它所在的湘西州，自1994年起就被確立為扶貧攻堅的主戰(zhàn)場，與絕對貧困的鏖戰(zhàn)一直沒有停歇。然而“地無三尺平，多是斗笠丘”，逼仄的空間壓癟了糧袋子，也幾乎壓塌了希望。

2013年，村民龍先蘭26歲。他最大的愛好是喝酒，喝醉了就出去打架鬧事。時任花垣縣委宣傳部副部長、扶貧工作隊隊長的龍秀林說，龍先蘭早年父親去世，母親遠走，后來妹妹又因為意外去世。之后，龍先蘭在村里吃“百家飯”。久而久之，自暴自棄的他成了村里有名的“刺頭”。

十八洞村的變化，在龍先蘭26歲那年悄然發(fā)生。十八洞村的干部群眾清晰地記得，習近平總書記在院壩里同大家座談時，希望大家“把種什么、養(yǎng)什么、從哪里增收想明白”。

為什么要精準扶貧？習近平總書記形象地指出，“手榴彈炸跳蚤”是不行的。抓扶貧切忌喊大口號，也不要定那些好高騖遠的目標，要一件事一件事做。

精準扶貧首先要做到精準識別。花垣縣委委派的扶貧工作隊迅速進駐十八洞村，他們和村干部摸索出“戶主申請，群眾投票識別，三級會審，公告公示，鄉(xiāng)鎮(zhèn)審核，縣級審批，入戶登記”的“七步法”，以及“家里有拿工資的不評，在城里買了商品房的不評……”的“九不評”，精準識別出貧困戶136戶533人。

精準識別后是精準發(fā)展產業(yè)。村里人均耕地僅0.83畝，且地塊零碎分散，他們就轉變思路搞“飛地經濟”，在花垣縣農業(yè)科技園異地流轉土地1000畝，村民以產業(yè)幫扶資金和自籌資金入股，集中種植優(yōu)質獼猴桃；十八洞村的山泉水甘洌潔凈，富含礦物元素，他們就利用資源入股，與企業(yè)合作建成十八洞山泉水廠……

十八洞村苗族文化保存完好，扶貧工作隊帶領村民圍繞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這條主線，著力打造“旅游+”產業(yè)體系。慢慢地，十八洞村越來越有生氣了，苗繡、黃桃、油茶、蜂蜜等民族工藝和綠色環(huán)保產業(yè)，借著鄉(xiāng)村旅游的翅膀越飛越遠。

十八洞村梨子寨 陳思汗 攝

和平“戰(zhàn)場”

“人窮志短”曾是十八洞村不少人的寫照。窮日子過久了，一些村民習慣了伸手要，“巴不得政府把衣食住行全包下來”。

湖南一位副省長來到十八洞村調研。龍先蘭闖入會場，進門就嚷嚷：“工作隊來了，我還沒飯吃！”“我當時就感覺到，這個十八洞，窮得太久了，‘等、靠、要’的思想根深蒂固。如果只給貧困戶發(fā)錢、發(fā)物，一旦我們走了，他們又會變窮，必須要讓他們自己從心底里想脫貧。”龍秀林說。

于是，扶貧工作隊5名隊員分別與5戶最困難、工作難度最大的貧困戶結成幫扶對子。而龍秀林負責的，便是龍先蘭。

龍秀林決定先幫助龍先蘭重拾自力更生的信心。一有空，龍秀林就跟他聊家常、聊人生，逢年過節(jié)，龍秀林就把他帶回自己家吃飯，過年時，龍秀林的母親還給這個“新兒子”一個新年紅包。龍秀林的舉動感動了龍先蘭。為了讓“大哥”放心，龍先蘭改掉了以前喝酒鬧事的壞習慣。

龍秀林幫助龍先蘭學習掌握了養(yǎng)蜂技術，并協(xié)調貸款買來10多箱蜂群。2015年底，在龍秀林策劃的村里大齡青年“脫單”相親會上，龍先蘭贏得了鄰村姑娘吳滿金的芳心。龍先蘭說：“沒有精準扶貧，沒有秀林大哥，就沒有我的今天。”

十八洞村是一個合并村，但村子合了，人心不合。工作隊舉辦文藝晚會，辦籃球賽，組織苗歌會、趕秋節(jié)、過苗年、鵲橋會等活動，潛移默化地將原來2個村子4個寨子群眾的心，努力往一塊攏。

2017年2月，湖南省扶貧辦宣布十八洞村成為全省第一批脫貧摘帽的貧困村之一；2020年，全村人均純收入18369元，成為在國內外有較大影響的精準扶貧示范村。

新的起點

當前，無數(shù)個和十八洞村一樣的中國貧困村莊在反貧困實踐中孕育出的智慧已遠播海外，極大豐富了全球減貧理論和思路，拓展了各國脫貧方法和路徑。

今年2月25日，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十八洞村榮獲“全國脫貧攻堅楷模”榮譽稱號。

當日，中國宣布消除絕對貧困。脫貧攻堅戰(zhàn)的全面勝利，標志著我們黨在團結帶領人民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大步。

如今的十八洞村，過去外出務工的村民陸續(xù)返鄉(xiāng)，一些在外就業(yè)的大學生也紛紛選擇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村里各種新職業(yè)不斷涌現(xiàn)：農家樂老板、導游講解員、票務員、擺渡車司機、保安、保潔員、廚師、服務員、短視頻“網紅”……

就在12月6日，途徑湘西州永順、古丈、吉首、鳳凰4縣市的張吉懷高鐵正式開通運營，圓了湘西州300萬各族人民期盼已久的“高鐵夢”。以精準扶貧擊敗貧困的十八洞村，正在探索以精準的村莊規(guī)劃，接續(xù)鄉(xiāng)村振興。

湘西州委副書記、花垣縣委書記廖良輝說，8年來，我們積極探索可復制可推廣的精準扶貧好路子，高質量打贏了脫貧攻堅戰(zhàn)。

脫貧摘帽不是終點，而是新生活、新奮斗的起點。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新征程上，全面實施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的深度、廣度、難度都不亞于脫貧攻堅。站在鄉(xiāng)村振興的新起點，勤勞的中國人將繼續(xù)精準務實、開拓創(chuàng)新，奮力奔向鄉(xiāng)村振興的美好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