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侗曾 康子馨
10月13日,世界衛生組織發布《2025年全球抗生素耐藥性監測報告》。報告稱,2023年全球范圍內導致常見感染的實驗室確診細菌感染中,有1/6對抗生素治療已經產生耐藥性。
錯誤使用抗生素引發“大麻煩”
近期氣溫驟降,初三學生小李鼻塞流涕、咽痛、低燒,奶奶忙不迭拿出家里囤積的“消炎藥”讓他吃上一片。奶奶還說自己每次嗓子痛如果不吃頭孢一周多都好不了,吃了頭孢不到一周就能好。
這樣的場景并不少見,不少人以為生病后吃點“消炎藥”就能好得快。
然而,這里有個大誤區:很多人口中的“消炎藥”就是抗生素,而普通感冒絕大多數是由病毒引起的,抗生素對病毒感染根本沒用。濫用抗生素不但無益,反而可能招來藥物副作用、人體菌群紊亂等麻煩,還會增加細菌耐藥的風險。
自從抗生素問世以來,人類和細菌的拉鋸戰就從未停歇。青霉素上市后在二戰時期大量應用,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人們一度以為細菌將無法對人類構成威脅,但是不久便出現了對青霉素耐藥的細菌菌株。此后雖然不斷有新藥誕生,但耐藥問題也層出不窮,到底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至今未見分曉。
既然如此,抗生素究竟是什么藥?簡單來說,它專門對付細菌(也包括某些致病的真菌、支原體、衣原體、立克次體等)引起的感染。
判斷一種藥是不是抗生素,有個小竅門:許多抗生素名字里帶有以下關鍵詞——“霉素”(青霉素、紅霉素、阿奇霉素、克拉霉素)、“西林”(阿莫西林、氨芐西林)、“頭孢”(頭孢克洛、頭孢克肟、頭孢曲松、頭孢地尼)、“環素”(四環素、多西環素)、“沙星”(環丙沙星、左氧氟沙星)、“磺胺”(磺胺嘧啶、磺胺甲惡唑)。藥名里出現以上字眼,多半就是抗生素了。如果拿不準,可以再看看適應癥,如果寫明是治療細菌感染的,就不要指望它能對付病毒。
細菌的反擊:耐藥性有多嚴重?
世界衛生組織早已將抗微生物藥物耐藥列為全球公共健康和發展的最大威脅之一。最新報告已經敲響警鐘:2018年至2023年,監測的常用抗生素中有超過40%出現耐藥上升。換句話說,我們常用的許多抗生素在短短5年間療效顯著下降,而耐藥攀升的首要原因正是人類自身不合理的用藥行為。
耐藥細菌并非遙遠的科學名詞,它們就在我們身邊潛伏。原本容易對付的常見細菌,如大腸桿菌、肺炎克雷伯菌等,現在已有約一半對三代頭孢類抗生素耐藥了。細菌感染嚴重時可致敗血癥、器官衰竭,一旦首選藥失效,后果不堪設想。
不僅如此,在兒童中高發的肺炎支原體感染也讓醫生頭疼——現在用阿奇霉素治療,效果已經不那么明顯了。這可能和我們國家的醫生和家長,都更偏愛給有發熱咳嗽癥狀的兒童使用阿奇霉素治療有關。
細菌是如何練就“金鐘罩”般耐藥功夫的?禍源正是不當用藥。許多人不了解抗生素與消炎藥的區別,把抗生素當成退燒消炎的萬能藥,嗓子疼、發燒就自己吃上幾片;一些基層醫療機構缺乏準確診斷手段,遇到感染就圖省事開廣譜抗生素。而每一次不必要或不規范的用藥,都可能讓成為漏網之魚的細菌學習到對付抗生素的辦法,耐藥本領越來越強。再遇到同類抗生素,這些經過篩選和考驗的細菌“幸存者”就能輕松對抗,讓治療陷入困境。
如果任由耐藥蔓延,人類可能重回“無藥可用”的危險境地。有研究預測,到2050年超級細菌每年可能奪走近1000萬人的生命。
“限抗令”呼吁全民理性用藥
在世界衛生組織的號召下,各國政府已經在積極行動。我國早在2012年就出臺了抗生素分級管理的“限抗令”,嚴格控制抗菌藥物的臨床使用。經過多年整治,已取得明顯成效:我國重點醫院的住院患者抗菌藥物使用率已從2011年的59.4%下降到2023年的33.4%,門診使用率從16.2%降至7.1%。
但目前監測主要覆蓋的是較大的醫療機構,眾多基層醫療機構的用藥情況尚未充分納入監測。再考慮到各地醫療水平差異和新出現的監管空白地帶,抗生素濫用的風險依然存在。例如現在一些藥店或者網上藥店可以繞過監管系統,在手機上下單就能當日送藥(抗生素)上門。
有關部門應該繼續強化抗菌藥物合理應用管理,提高醫務人員和公眾對耐藥的防范意識。普通患者請謹記以下用藥原則:
感冒發燒不亂用抗生素:大部分普通上呼吸道感染(如感冒)是病毒所致,用抗生素無效,還可能帶來副作用。若沒有確診細菌感染,不要自行服用抗菌藥物。
遵醫囑按療程用藥:如果必須使用抗生素,一定嚴格按醫生規定的劑量和天數服完,不要癥狀稍好就停藥。半途而廢容易讓殘余細菌死灰復燃并產生耐藥性,下次感染會更難治療。
不隨意囤藥借藥:家里不必特意囤積抗生素,也不要把剩余抗生素隨便給別人用。不同感染需要不同藥物,亂用只會增加副作用和耐藥風險。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抗生素時,應盡快就醫讓醫生判斷。
抗生素是對抗感染的利器,別因為濫用導致這個利器變鈍。面對嚴峻的耐藥形勢,我們既要有警惕之心,也要有行動意識。從每一次謹慎用藥做起,每個人都能為遏制超級細菌盡一份力。唯有醫患攜手、全民參與,才能讓抗生素繼續守護我們的健康。(作者李侗曾系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佑安醫院感染綜合科主任醫師;作者康子馨系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佑安醫院感染綜合科住院醫師)
編輯:張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