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談記者?李超?車云龍?褚怡 ?

長期被譽為“歐洲經濟火車頭”的德國，如今正深陷自二戰以來罕見的經濟低迷期。在經歷2023年和2024年的連續萎縮后，德國經濟在2025年恐將再度萎縮，面臨罕見的“三連降”局面。

經濟寒流持續蔓延

德國工商總會發布的2025年初夏經濟景氣報告顯示，2025年德國國內生產總值將萎縮0.3%。德國工商總會警告稱，德國或將迎來自二戰以來首次連續3年經濟負增長的局面。根據該機構對各地區不同行業23000多家企業的調查，各項指標均未顯示樂觀跡象，德國經濟尚未復蘇。

2025 年慕尼黑國際物流博覽會上的機器狗 李超 攝

經濟低迷導致企業投資意愿下滑。該報告顯示，計劃增加投資的德國企業僅占24%，而計劃削減投資的企業高達31%。能源、原材料價格以及勞動力成本上漲，被視為重大投資障礙。尤其是以擴大產能為目的的企業投資意愿降至19%，為該項調查有史以來的第二低點。這都表明企業對市場長期需求普遍缺乏信心，投資行為更傾向于保守的設備更換而非擴張性增長。

經濟的持續低迷最終傳導至就業市場。德國工商總會的調查顯示，22%的企業計劃裁員，而計劃增員的企業僅占13%，兩者差值為-9%，遠低于-1%的長期平均水平，就業市場寒意漸濃。數據顯示，今年8月，德國失業人數10年來首次突破300萬。

德國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勞動力市場分析負責人多米尼克表示，今年年初，雖然德國消費品價格通脹幾乎沒有變化，但名義月度總收入的增長卻顯著下降，民眾購買力增幅明顯低于去年。

啟動“改革之秋”破局

面對嚴峻挑戰，默茨政府今年5月上臺后將重振經濟作為核心議程，試圖通過削減政府開支、去官僚化、提振投資等一系列改革措施扭轉經濟頹勢。

德國政府與商界代表聯手發起名為“為德國制造”的跨行業投資倡議，旨在到2028年在德國投資6310億歐元，用于新建工廠、科研開發以及基礎設施建設。

在北約峰會期間的德國總理默茨 彭子洋 攝

面對基礎設施老舊、數字化進程緩慢等問題，聯盟黨和社會黨還推動修訂德國《基本法》，放寬政府債務上限，為5000億歐元的基礎設施基金鋪平道路。

面對經濟停滯、失業率攀升以及社會福利體系難以為繼的挑戰，德國總理默茨宣布將開啟“改革之秋”，在社會福利體系、企業減稅與投資激勵等方面開啟大膽變革。

然而，推動改革并非易事。例如公民金改革和稅收制度改革，就在執政的聯盟黨和社民黨之間引發了分歧。分歧的焦點在于如何填補聯邦預算的巨大缺口。社民黨籍的財政部長克林拜爾主張通過提高對富人的稅收來增加國家收入，而非削減社會福利開支。與此相對，總理默茨則希望通過削減社會福利開支和設置更嚴格的福利領取規則，以此來解決預算問題，并堅決反對增稅。

不僅是執政黨派之間的分歧構成了改革隱憂，德國經濟復蘇還面臨勞動力短缺等結構性問題。例如，雖然5000億歐元的基礎設施基金計劃未來12年每年撥出300億歐元用于建筑領域投資，但根據德國經濟研究所的一項研究顯示，僅在這些建筑項目的規劃階段，德國就面臨1萬名專業人員缺口，其中包括土木工程師、結構審查工程師和施工經理。由于全國范圍內符合資質的人員缺乏，且該領域的大學新生數量也在下降，這些職位空缺無法短時間得到填補。過去，來自東歐新加入歐盟國家的移民緩解了德國建筑行業的勞動力短缺，但這一來源也逐漸枯竭。

謹慎樂觀與“弱復蘇”拉鋸

盡管宏觀經濟數據一片黯淡，但在微觀層面，也并非全然悲觀。例如，在貨運物流等與全球貿易緊密相連的領域，相關企業展現出了一定的韌性。

在2025年慕尼黑國際物流博覽會上，展會主辦方、德國慕尼黑博覽集團全球產業負責人羅伯特·舍恩貝格爾告訴半月談記者，德國經濟增長率確實達不到人們的預期，商界人士近期對此也有很多討論，但以物流行業為例，相關企業對未來幾個月的前景看好，如物流公司在這次展會上毫無保留地投資展臺搭建，希望拓展業務規模。

舍恩貝格爾表示，物流業是工業、制造業、零售業的支撐，處在經濟發展的最前沿，“這次展會證明，德國物流行業目前有一種積極的氛圍”。

這種微觀層面的樂觀情緒，與過去一段時間內宏觀預測的保守形成鮮明對比。但的確已經有一些跡象表明，德國的經濟復蘇速度將會出現新的提升。

路透社9月23日的消息稱，德國5家主要經濟研究機構近期上調了對德國2025年經濟增長的預測。這些機構在4月份的預測中，曾預計今年德國的增長率為0.1%；而在最新的預測中，今年德國的增長率被小幅上調至0.2%。

歐盟委員會預測，德國政府增加開支的計劃將從2026年開始提振經濟，相關政策紅利將逐漸釋放。隨著消費的持續增長和投資的逐步復蘇，德國國內需求將有所增強。但在德國完成更長期、更深刻的結構性改革之前，分析人士對德國經濟復蘇前景并不十分看好，德國經濟恐怕仍將在“弱復蘇”的軌道上緩行一段時間。